你是否也曾想过,我们无比怀念的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日子?


猛地一抬头,这个问题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进我的脑子里。不是什么哲学思辨的宏大瞬间,就是在此刻,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永恒闪烁的光标,在又一个被工作和信息流填满的深夜里,它毫无征兆地来了。

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日子?

它大概……是一种气味。是夏天午后,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地蒸腾出的那股尘土味,混着旁边花坛里半死不活的栀子花香。是冬天,趴在教室结了冰花的窗户上,哈出一团白气,能闻到隔壁小卖部烤红薯那股焦甜的、让人坐立难安的香气。是新发的教科书,油墨味那么重,我们却总喜欢把鼻子埋进去,猛吸一口,好像能把所有知识都吸进肺里。现在的空气里有什么?是外卖盒子的塑料味,是地铁里混杂的香水味,是办公室中央空调吹出的、毫无性格的冷风。气味是记忆的快捷方式,可通往过去的那条快捷方式,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。

它也是一种声音。是那种老式吊扇,吱呀吱呀,不知疲倦地转着,搅动着一整个夏天的昏昏欲睡。是下课铃响后,教室里瞬间爆发出的、桌椅碰撞和人声鼎沸的交响乐,那声音里充满了奔向自由的渴望。是放学路上,买一袋小浣熊干脆面,捏碎了,摇晃时发出的“哗啦哗啦”声,那是童年最奢侈的BGM。现在呢?现在是无休止的微信提示音,“叮咚”“叮咚”,每一个声音都代表着一项任务,一种催促,一种不得不回应的社交压力。我们学会了静音,却发现内心里的噪音,更大了。

过去的日子,在我看来,是时间感完全不同的日子。那时候的时间,像一条宽阔的、流速很慢的河,甚至有点黏稠。一个暑假,长得好像一辈子都过不完。一个下午,可以只用来发呆,看蚂蚁搬家,研究天上的云像什么。你可以大块大块地去挥霍它,而不用感到任何罪恶。而现在的时间,它是个吝啬的资本家,被切割成一个个KPI,一个个deadline,一个个以分钟为单位的日程表。我们用倍速看剧,用两分钟读完一篇文章的概要,我们急着赶往每一个目的地,却忘了看沿途的风景。我们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效率,却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贫瘠。

当然,我知道,这很不公平。记忆是个非常不靠谱的剪辑师,它会自作主张地给所有回忆都加上一层柔光滤镜,把那些无聊的、尴尬的、痛苦的片段通通剪掉。我怀念的,是被美化过的过去的日子

我选择性忘记了那些做不完的习题,忘记了被老师点名站起来、大脑一片空白的尴尬,忘记了青春期因为一点小事就天崩地裂的敏感和脆弱。我只记得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,那个我喜欢的白衣少年,在篮球场上投进了一个三分球。你看,记忆就是这么狡猾,它只留下它想让你看见的东西。

所以,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日子?它或许也是一个谎言,一个我们为了抵抗眼下的不堪,而精心为自己编织的、温暖的谎言。

但这个谎言,对我们又如此重要。

它像一个精神上的“老家”。当你在现实中被撞得头破血流,当你觉得全世界都与你为敌,你总能缩回那个“老家”里去。在那里,你永远是那个穿着白球鞋,对未来一无所知,却也因此无所畏惧的孩子。那份纯粹和简单,是治愈我们成人世界里所有疲惫的良药。它告诉你,嘿,别忘了,你也曾经那么简单地快乐过。

它更是一个坐标系的原点。我们之所以会不断回望,是为了确认自己到底走了多远,变成了什么样。你翻开旧照片,看到那个笑得傻乎乎的自己,你会想,这些年我得到了什么?又失去了什么?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当科学家的少年,现在正为了下一个季度的PPT而秃头。那个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朋友,如今躺在列表里,连点赞都觉得是一种打扰。过去的日子,就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我们如今被生活磨平的棱角和被现实改造的模样。它不说话,却提出了最尖锐的问题。

说到底,我们问“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日子”,其实是在问“现在的日子怎么了?”以及“未来的日子会好吗?”。这是一个关于“失去”和“寻找”的永恒命题。

那些日子,是真实存在过的物理时间,是一段段具体的生活片段。但如今,它更像一种“感觉”的总和。那种不担心明天的篤定感,那种对世界充满好奇的鲜活感,那种可以为一件小事快乐一整天的富足感。我们怀念的,不是那个具体的年份,而是那个状态下的自己。

所以,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日子

它是一截烧完了的蜡烛,光灭了,但那股蜡烛燃烧时独特的气味,却永远地渗透进了这个房间的墙壁和织物里。它是一张褪了色的船票,目的地已经模糊不清,但它证明了我们确实曾登上过那艘叫做“青春”的船。

它不是一个需要标准答案的问题。它是我之所以成为我的,所有原因的总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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