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真的,每次日历翻到六月11日是什么日子这个问题,我脑子里总会卡壳一下。
它不像六一,全世界都在为孩子们的吵闹声欢呼;也不像端午,空气里还残留着粽叶和艾草那股子又爱又恨的清香。它就那么杵在那儿,安安静静,平平无奇,夹在一堆热热闹闹的日子中间,显得有点……落寞。
你懂我意思吗?它太普通了。普通到像你上班路上每天都会经过、却从来没注意过的一棵树,像你衣柜里那件最舒服但绝不会穿出门见朋友的旧T恤。它就是这么一个存在。
但你真要逼着我给它找出点什么名堂来,也行。
官方的说法,或者说,一个很“可能”的答案是,文化和自然遗产日。这个日子定在每年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六,所以,它有时候,会恰好就落在11号这一天。你看,连它的“身份”都这么不确定,带着一种随缘的感觉。
文化遗产。这词儿听着就特宏大,特庄严,感觉离我们十万八千里。一说起来,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博物馆里罩在玻璃柜里的青铜器,是电视上唱着咿咿呀呀我们听不懂的戏曲,是那些被列入名录的、需要被“保护”起来的古老手艺。
可我总觉得,真正的遗产,没那么遥远。
它可能就是你奶奶拿手的、现在谁也复刻不出来的那碗红烧肉的味道。那独特的酱油香气,那肥而不腻的口感,就是你们家的味觉密码,一代传一代,传到你这儿,你想学,却发现怎么也调不出那个味儿了。这算不算遗产?我觉得算,而且是活生生的、带着烟火气的遗产。
它也可能是你老家方言里的一句俏皮话。一句只有你们村里人听了才会心一笑的土话,带着泥土的芬芳和乡邻的亲切。现在,会说的人越来越少,年轻一辈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,那句俏皮话,正悄无声息地,在你不知道的某个角落里,慢慢消亡。
所以,当六月11日恰好是那个文化和自然遗产日的时候,我不会去想那些宏大的叙事。我只会想起这些细碎的、正在被时间洪流冲刷得越来越模糊的东西。它像一声提醒,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,轻轻敲打你一下:喂,回头看看,那些快被你忘掉的东西,才是你之所以是你的根。
扯远了。我们说回六月11日本身。
抛开这个不确定的“官方身份”,它还有另一重更真实的体感——初夏的正式登场。
五月,还带着春末的一丝羞涩和凉意,是一场温柔的预告。而到了六月上旬,尤其是在11号前后,南方的天气,会毫不客气地把一张湿热的“符咒”直接拍在你脸上。
空气开始变得黏腻。真的,就是那种感觉,你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和空气进行着一场“拔河比赛”,汗水还没冒出来,就被潮湿的空气给摁了回去,闷在身体里,特别难受。太阳不再是暖洋洋的,而是变成了明晃晃的、带着攻击性的炙烤。走在路上,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有一股热浪,像个巨大的吹风机,对着你持续输出。
知了,那些蛰伏了一整个春天的家伙们,也开始在这几天进行最后的“彩排”。它们的叫声还不太整齐,有点稀稀拉拉,像是刚睡醒,嗓子还没完全打开。但你听得出来,那声音里憋着一股劲儿,就等着某个午后,集体爆发出那个能贯穿整个夏季的、令人烦躁又无比怀念的、声嘶力竭的合唱。
对我来说,六月11日的味道,就是小时候期末考试前那几天的味道。
那时候,暑假就像一个巨大的、挂在天边的棒棒糖,看得见,却暂时吃不着。教室里的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,嘎吱作响,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。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最后的重点,粉笔末在阳光里飞舞,同学们的脸上写满了焦躁和对假期的渴望。
那是一种漫长的煎熬。时间仿佛被拉成了半透明的糖浆,缓慢地流淌。一分钟,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。我的思绪早就飞出了窗外,飞到了那个可以抱着半个冰西瓜、吹着空调、看着《西游记》重播的下午。而六月11日,就是这种煎熬和渴望被拉到最满的那个临界点。再坚持一下,就一下下,自由就来了。
所以,六月11日是什么日子?
它是一个分界点。是春夏之交,是学期之末,是耐心耗尽前的最后一根稻草,也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那一抹黑暗。
它什么都不是,所以它什么都可以是。
它是一张白纸,不像别的节日那样被涂满了固定的色彩和符号。你可以在这张白纸上,画下你自己的心情。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周六,睡个懒觉,无所事事地过一天。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提醒,去给远方的奶奶打个电话,问问她身体好不好,顺便再回味一下那碗红烧肉的味道。你甚至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崭新的开始,因为夏天,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季节,正从这一天起,真正地、毫无保留地向你扑来。
它不是一个被标记的“重点”,而是一个承上启下的“逗号”。它让你在奔忙的生活中,有了一个喘息的间隙,去感受那些被我们忽略的日常——空气湿度的变化,光影的移动,植物疯长的姿态,以及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、对未来的期许。
所以,下一次当有人问你,六月11日是什么日子?
别急着去搜标准答案。你可以静下来,感受一下那一天的风,那一天的阳光,想一想,那一天的你,正在为什么而烦恼,又在为什么而期待。
那个答案,只属于你自己。它比任何百科上的词条,都来得更加真实,也更加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