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12什么日子?一个提醒我们世界复杂又矛盾的坐标


老实说,在手机弹出那个提醒之前,6月12号对我来说,真的,什么都不是。它既不是某个惊天动地的历史纪念日,也不是购物节,甚至连二十四节气都挨不上边。它就像日历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数字,安静、沉默,夹在儿童节的热闹和父亲节的预热之间,尴尬地悬着。

可能,对某些人来说,这是生日,是结婚纪念日,是某个改变命运的offer下来的日子。但在宏大的叙事里,它似乎总被遗忘。

然后,一则推送,冷冰冰地,像一枚针,戳破了我那层无知的、自洽的生活气泡。

它告诉我,今天,是世界无童工日

这六个字,一个一个蹦出来,沉甸甸的,砸在我的屏幕上,也砸在我心里。世界,无,童工,日。一个目标如此基础、如此理所应当,却需要用一个“国际日”来年复一年地呼吁、提醒的现实,这本身,就是一种巨大的悲哀。

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拽走了。

从我正吹着空调的房间,瞬间被拉扯到某个我从未去过的,闷热、潮湿、充满棉絮和噪音的血汗工厂。那里有无数双本该握着画笔、弹着钢琴、或者仅仅是抓着泥巴玩耍的小手,此刻却在飞速地穿针引线,处理着我们身上可能穿着的快时尚品牌服装。他们的眼神,你看不到光,只有麻木和疲惫。

还有那些在矿井深处,弓着稚嫩的、还没长开的脊梁,背着和自己体重不成比例的矿石的孩子。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蓝天,只有黑暗、粉尘和随时可能塌方的恐惧。他们的呼吸里,都带着矿渣的味道。

更别提那些在可可种植园、在咖啡田、在甘蔗地里,用童年换取我们口中那一点点“甜”的孩子们了。

讽刺吗?太讽刺了。

我们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,喝着不知道经过多少双小手才辗转来到我们杯中的咖啡,在键盘上敲下对童工现象的谴责,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、悬浮于现实之上的荒诞剧。我们为孩子报着昂贵的兴趣班,烦恼于他们的教育内卷,却很少去想,世界上还有超过1.6亿的儿童,他们的“工作”,就是生存。童年,对他们而言,不是权利,是奢侈品。

世界无童工日,这个日子,它不像情人节那样浪漫,不像国庆节那样激昂。它更像一道不见血的伤口,每年被揭开一次,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。它在质问,在拷问每一个享受着现代文明便利的人:你的舒适,建立在谁的痛苦之上?

这个问题,太重了。重到我下意识地想逃开。

我继续滑动手机,想找点轻松的话题。然后,另一个关于6月12号的定义,跳了出来。

在美国,这一天被称为Loving Day(洛文日)

这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,一个关于爱的故事,关于勇气的胜利。故事的主角,是一对叫作理查德·洛文(Richard Loving)和米尔德里德·洛文(Mildred Loving)的夫妇。光听名字,就觉得是命中注定。一个白人男性,一个黑人女性。在20世纪中叶的美国弗吉尼亚州,他们的婚姻,是“非法”的。

他们因为相爱并结婚,被判入狱。法官给出的“仁慈”选择是:要么坐牢,要么离开弗吉尼亚州25年。他们被迫离开了家乡,但他们没有屈服。他们把官司,一路打到了美国最高法院。

1967年6月12日,最高法院做出了历史性的裁决,宣布禁止跨种族婚姻的法律违宪。这一天,爱,战胜了偏见和歧视。

所以,6月12号,也是一个歌颂爱的日子。它纪念的,是两个人最基本、最纯粹的权利——与自己所爱之人共同生活的权利。它提醒我们,那些我们今天视为理所当然的自由,是无数个像洛文夫妇一样的普通人,用他们的血泪和坚持,一点点争取来的。

你看,6月12号,多奇妙的一天。

它同时承载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情绪。一边,是对儿童尊严被剥夺的沉痛;另一边,是对人类爱情权利胜利的赞颂

一边是黑暗,一边是光明。

一边是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与残酷,一边是见证人性的坚韧与美好。

这不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的真实写照吗?它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。它复杂、矛盾、破碎,又在破碎中不断地自我修复,长出新的希望。

所以,回到最初的问题:6.12什么日子?

它不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了。

它是一个坐标。一个让我们从日常的琐碎和麻木中暂时抽离,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广度和深度的坐标。它让你看到,在你看不到的地方,有孩子正在失去童年;在你不了解的历史里,有勇者正在为爱抗争。

它是一个提醒。提醒我们不要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。我们能自由选择爱人,能让孩子坐在教室里读书,这些都不是凭空掉下来的。

它更像一声回响。当这一天过去,日历翻到6月13号,“无童工”的愿景和“爱”的胜利,不应该随之被遗忘。它应该在我们每一次消费选择时,在我们每一次对不公发声时,在我们每一次拥抱所爱之人时,在我们教育下一代时,不断地回响。

这个日子,它不响亮,但它有力量。它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对比,把世界的复杂性赤裸裸地摊开在你面前。它不给你答案,只给你问题。它不给你安慰,只给你思考。

而思考,或许就是我们作为人类,对抗遗忘和麻木,最有力的武器。


发表回复

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。 必填项已用 * 标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