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5月15日是什么日子?你突然问我。
这串数字像什么?像一个被遗忘在硬盘最深处,用一连串无意义编码命名的文件夹,你甚至都不记得里面存了些什么,直到某天系统检索时,它突兀地跳出来,带着一股陈旧电子元件的味道。
我查了一下。很正经的答案是,那天是国际家庭日。
哦,原来是这么个听上去充满温情、适合出现在社区宣传栏里的日子。可说实话,在2015年的那个当下,谁会记得?至少我,还有我身边那群人,没人会在乎。那年我们二十几岁,三十出头,“家庭”这个词,对我们来说,更多的是意味着春节必须回去的那趟拥挤的火车,是电话那头父母永恒的唠叨,是一个遥远、温暖,但又暂时与我们无关的港湾。
我们的“家”,在别处。
它可能是在五道口那间烟雾缭绕的酒吧里,碰杯声比什么都真切;也可能是在国贸写字楼深夜十二点的格子间里,外卖盒堆得像山,同事间的眼神交流就是一种家庭会议;还可能,是在那个周五的夜晚,三五好友挤在谁租来的小单间里,连着蓝牙音箱,放着当时最流行的歌,聊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。
是的,2015年5月15日,那是一个星期五。
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星期五。
我几乎能瞬间被拉回到那个时空。2015年,那是个什么样的年份?那是一个“互联网+”的口号响彻云霄,仿佛空气里都漂浮着创业计划书的年份。那是一个微信朋友圈还没被微商和工作群彻底占领,我们还愿意在上面发一些矫情又真诚的文字的年份。那是一个iPhone 6s还没发布,我们正得意于iPhone 6那“前所未有”的大屏幕的年份。
那年,《速度与激情7》的片尾曲《See You Again》还在循环播放,为保罗·沃克赚足了我们的眼泪;那年,《疯狂的麦克斯4:狂暴之路》刚上映不久,那种末日废土的狂野美学,简直把我们这些困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年轻人给点燃了。
我敢肯定,在2015年5月15日那个周五的晚上,我一定没有回家陪父母。我大概率是和当时那帮“狐朋狗友”,在某个脏摊儿,就着冰啤酒和烤串,大声嚷嚷着工作上的某个傻X,或是哪个遥不可及的姑娘。
空气里有孜然和炭火混合的焦香,隔壁桌的划拳声震耳欲聋,我们谈论着估值、用户增长,也谈论着下个月的房租。我们吐槽,我们吹牛,我们对未来既笃定又迷茫。我们就是彼此的“家人”,一种临时的、脆弱的、却又无比真实的家人。我们共享着彼此最狼狈也最意气风发的时光。
那时候的我们,把“家”这个字想得有多重,又有多轻?
重,是因为我们都背负着原生家庭的期望,拼了命地想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证明自己。轻,是因为我们挥霍着青春,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无限延续,以为身边的人永远不会走散。
现在回过头去看那个2015年5月15日,它就像一个时间的切片。清晰,锐利,甚至带着毛边。那天之后,世界好像按下了快进键。
后来,当年一起撸串的兄弟,有的回了老家,结婚生子,在家族群里晒娃;有的创业失败,销声匿迹,朋友圈停更在某个尴尬的年份;有的则一路高升,成了我们只能在行业新闻里看到的名字,客气得让人陌生。我们这群临时的“家人”,就这么散了。
而我们自己呢?我们开始真正理解“国际家庭日”的重量。我们开始更频繁地给父母打电话,不只是为了要钱或报平安。我们中的一些人,也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,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为人父母,开始体会到柴米油盐里那些琐碎而坚实的幸福。我们终于活成了当年父母的样子,也终于理解了他们当年的唠叨。
所以,2015年5月15日是什么日子?
它什么也不是。它只是日历上被撕掉的、平平无奇的一页,是70多亿人生命中普通的一天。地球照转,太阳照升,没有任何宏大的历史事件需要被铭记。
但它又什么都是。
它是一个坐标。一个能瞬间唤醒你记忆的密码。它标记着我们曾经年轻,曾经生猛,曾经相信“未来”是一个闪闪发光的褒义词。它提醒我们,在那个看似普通的周五,我们曾拥有过一些东西——一些我们当时不以为意,如今却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。
那是一种特定的时代气息,一种属于2015年的,有点莽撞、有点天真的乐观主义。
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,一个坐标,标记着我们曾经年轻,曾经确信,曾经在那个周五的夜晚,以为未来会永远像那晚的霓虹灯一样,闪烁不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