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每想起那些老旧的日历,泛黄的纸张,总觉得上面镌刻的不仅仅是日期,更是一段段活生生的岁月,一段段被风雨打磨过的,沉甸甸的记忆。你问我,1976年5月24日,那农历又是个什么光景?我无需去翻箱倒柜找老黄历,那年的事儿,刻在心上,哪那么容易忘。公历五月二十四,说起来也就是初夏,刚褪去春的青涩,带着点儿新生的热烈,可那一年啊,它可没那么简单,它承载了太多,太多。
我告诉你吧,那一天的农历,是丙辰年四月廿六。
丙辰年,是个什么年头?是龙年,没错,但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来说,“龙”字在那个年份,多少有点儿沉重,有点儿扑朔迷离。那可不是什么祥瑞之兆,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步履蹒跚,人心惶惶。
四月廿六,按说,就是农历的暮春时节了,谷雨刚过,立夏未久,北方应该是麦苗青青,南方可能已是稻田新绿。空气里该带着泥土的芬芳,混合着初放的槐花香,甜丝丝的。可那股甜味,在1976年,总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,透不过气来。我的老家在北方,五月里头,地里的庄稼已经长得挺拔,天光也长了,晚霞烧得比谁都红。那时候的人们,早早就起来,披着晨曦下地,一直忙到日落西山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似乎什么都没变,可又分明感觉,一切都在悄悄地变,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,变得让人心里没底。
你瞧,1976年,这三个数字本身就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,不是吗?它太特殊了,就像一部史诗的落幕,又像另一部史诗的序章,中间充满了撕裂与阵痛。年初,周总理的逝世像一道惊雷,把整个中国震得万马齐喑,哭声震天。清明节的“四五运动”,那是压抑太久的民意喷薄而出,却又被生生压了下去,血迹斑斑。五月,正是这股暗流涌动的时候,表面上风平浪静,可谁都清楚,水面底下不知藏着多少暗礁和漩涡。
想来,1976年5月24日这一天,有多少人是在焦灼中度过的呢?
我猜,城里的工人,或许在车间里挥汗如雨,手里的工具嘎吱作响,可心里头,大概还在琢磨着报纸上那些批林批孔、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文章,那些语焉不详的批判,字里行间透出的,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。他们可能在午休的时候,悄悄地谈论着一些“小道消息”,关于谁又倒了,谁又被批了,声音压得低低的,生怕被哪个“积极分子”听到。
农村的乡亲们呢?四月廿六,正是春耕大忙之后,夏收未至的当口。地头,晒得黝黑的脸庞上,汗水顺着额头淌下,浸湿了粗布衣裳。他们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大城市的风云变幻,但日头底下,听着广播里高音喇叭嘶哑地播放着政治口号,心里也难免会犯嘀咕。收成好不好?口粮够不够?这些才是他们最实实在在的关切。可即便如此,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,那种深不见底的不确定性,还是会像一把无形的刀,悬在每个人的头顶。
我的奶奶,那时候还年轻,她常跟我说起那会儿的事儿。她说,那时候家家户户,晚上很少有光亮,都舍不得电费。人们都早早熄灯,躺在炕上,听着外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听着听着,就容易想到些沉重的事。她说,感觉那一年,天都比往年低,压得人心头发闷。谁能想到呢?仅仅过了两个多月,那场惊天动地的唐山大地震会把一切都颠覆,会把无数人的生命定格在那年的盛夏。五月廿四,离那场灾难还有整整六十多天,可历史的车轮,已经在加速驶向那个让人肝肠寸断的时刻了。这日子,这四月廿六,在彼时彼刻,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一,一个农历的尾声,谁又会知道它即将承载的,是怎样惊心动魄的未来?
那个年代,人们的生活简单又复杂。简单在于物质的匮乏,衣食住行都有迹可循,没有太多选择;复杂在于精神的波动,思想的碰撞,政治运动的波诡云谲。一个普通人,在那个洪流之中,常常感觉自己像一片飘摇的落叶,身不由己。我有时会想,在那一天的早晨,有没有哪个年轻人,在心里悄悄地许下某个愿望?有没有哪个母亲,在给孩子梳头的时候,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?有没有哪个老人,坐在门槛上,望着远方,默默地叹了口气?这些细微的、个人的情感,都被淹没在了时代的轰鸣声中,但它们真实存在过,构成了那个年代最底层的脉络。
我记得那时,村子里有个老先生,他不是什么大人物,就是个教书的。他总爱在黄昏时分,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,手里拿着旱烟袋,一口一口地抽着。他看着天边的晚霞,那颜色像火烧云一样,浓烈得化不开。他就这么看着,一言不发。后来我才明白,那不是简单的看风景,那是在看时间流逝,在看世事变迁,在看一个旧时代的背影,在看一个新时代的轮廓。1976年5月24日,他或许也这样看过,心里百转千回,却终究说不出口。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,一种对未来的迷茫,更是一种老派知识分子特有的沉静与隐忍。
农历四月廿六,从天文学的角度看,不过是月亮又走过了一段轨迹,地球又绕着太阳多转了一圈。可从历史的角度看,它就像一张照片,定格了某个瞬间。那年的春天,没有鲜花着锦的歌舞升平,更多的是低沉的喘息,是蓄势待发的能量。每个普通人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感受着,承受着,期待着,或者是无奈着。那一天,没有天降异象,没有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,它平淡得仿佛微不足道。然而,正是无数个这样看似平淡的日子,共同织就了1976年那段波澜壮阔、惊心动魄的历史。
当我们回望,才发现,原来那些“普通”的日子,承载了如此巨大的历史重量。丙辰年四月廿六,那不是一个冰冷的日期,它是一个窗口,透过它,我们仿佛还能嗅到那个年代的气息,还能听到那些被尘封的低语,还能感受到那股复杂而深沉的情绪。它提醒着我们,历史并非只有宏大的叙事,它更是由无数个个体的体验、无数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所共同铸就的。
所以,你再问我1976年5月24日农历是什么日子?我不会仅仅告诉你它是丙辰年四月廿六。我更想说,它是一个被历史洪流裹挟着前进的日子,一个在黎明前夜挣扎的日子,一个充满了未知、迷茫与隐忍的日子。它平淡,却又深刻得触目惊心。它是一个时代的缩影,一个民族记忆深处,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印记。那个日子,它有温度,有呼吸,有泪水,也有期盼,它至今仍在我的记忆里,鲜活如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