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问我,1978年4月14日农历是多少?
这个问题,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,一下子就捅开了记忆的锁。答案很简单,一张嘴就能说出来:戊午马年,三月初八。
但,这串字符后面,藏着的东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。它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查询结果,它是一个坐标,一个时间的锚点,把我们猛地拽回到那个百废待兴,又充满着骚动与渴望的年代。
三月初八。
在北方的很多地方,这个时节,春寒料峭得厉害,冬天的尾巴死死咬住不放,可柳树已经憋不住了,偷偷地冒出了鹅黄色的嫩芽。河里的冰层,也正在用一种你听不见,但能感受到的力量,悄悄地开裂。空气里,有泥土翻上来的腥味儿,有煤烟味儿,还有一种……怎么说呢,一种万物即将苏醒的味道。
1978年的春天,就是这种感觉。
那一年,我们管它叫“转折之年”。这个词现在听起来有点官方,有点空,但在当时,对于每一个具体的人来说,那种“转折”是实实在在的,是能砸在自己头上的。
1978年4月14日,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五。
我想象那天,一个在工厂上班的青年工人,他可能刚刚领了工资,三十多块钱,盘算着给对象买一块“上海牌”手表还差多少。他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,穿过还略显萧瑟的街道。街上的标语,有些还没来得及撕掉,红色的油漆斑驳陆离,新的时代还没来得及涂上自己的颜色。收音机里放的,可能还是那些激昂的革命歌曲,但字里行间,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那个青年,他可能还不知道,几个月后,一篇文章叫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》会掀起怎样思想解放的滔天巨浪。他更不会想到,就在这一年的年底,一个叫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会议,会像一道惊雷,彻底改变他,以及他后代子孙的命运。
他只是觉得,风向,好像变了。
那天,一个在乡下“接受再教育”的知识青年,可能正在田埂上歇脚。他从兜里掏出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书,贪婪地读着。就在几个月前,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,像一颗炸弹,把无数人的生活炸开了新的可能。他或许正在为几个月后的考试做着最后的冲刺,命运的窄门,终于又开了一道缝。1978年4月14日这一天,对他来说,就是倒计时牌上的一个数字,是通往未来的一个台阶。他脚下是泥泞的土地,眼里,却是星辰大海。
那天,一个普通的家庭里,主妇可能正在用一张小小的布票,琢磨着怎么给全家人添置新衣。“的确良”衬衫,在那时,简直就是时髦的代名词,穿在身上,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。饭桌上,可能是一家人围坐着吃着并不丰盛的晚餐,但谈论的话题,却可能异常“宏大”。他们在讨论,隔壁老王家的儿子,考上大学了。他们在讨论,报纸上说的“包产到户”到底是个啥意思。
这些细碎的,充满烟火气的日常,共同构成了1978年4月14日这一天的全部肌理。它是一个巨大的变革时代里,一个极其平凡的切片。
我们再回到那个农历日期,戊午马年。
马,在中国人的文化图腾里,象征着什么?是奔腾,是力量,是马到成功。1978年,这匹“戊午马”,真是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马,它以一种谁也预料不到的速度,开始狂奔。从思想的禁锢中奔出,从僵化的体制中奔出,从普遍的贫穷中奔出。
所以,当今天你再问“1978年4月14日农历是多少”时,你得到的答案不应该仅仅是“三月初八”。
你应该看到,在那一天,坚冰之下,春水正在涌动。
你应该听到,在那一天,沉寂的大地上,有无数颗种子正在奋力破土。
你应该闻到,在那一天,空气中弥漫着旧时代的尘埃,也夹杂着新时代的、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气息。
那一天,对于整个宏大的历史叙事来说,可能无足轻重。没有任何值得被大书特书的事件发生。但对于生活在那一天里的每一个人,它是真实的一天,是构成他们人生轨迹的二十四小时。他们的迷茫,他们的期盼,他们的窃窃私语,他们的辗转反侧,都汇聚成了那个伟大时代的序曲。
我们今天的生活,我们所习以为常的一切,便捷的支付,丰富的物质,自由的选择,它们的源头,或多或少,都能追溯到那个叫1978年的春天。而4月14日,农历三月初八,就是那个春天里,很普通,但又无比珍贵的一天。
它像是一帧定格的老电影画面,画面是黑白的,有点模糊,但你凑近了看,能看到画面里每个人眼睛里的光。那种光,是对未来的,最质朴的向往。